家政产业化:道路有多长
日期:2004-07-24 10:55:00
【提要】国际品牌的渗透不是中国家政行业当前的切肤之痛,转换从业者和社会公众的固有观念,储备以市场需求为基础的人力资源,加快行业产业化职业化的步伐才是走出困局的当务之急。
2003年12月中旬,一则关于“菲律宾女佣进军北京”的消息打破了北京市家政市场以往的宁静。
而与之同时出现在报端的,是北京市一家名为“菲惠德”的信息咨询有限公司,据报道所称,该公司是北京市首家引进菲佣的,目前已经将40多名菲佣介绍到北京,并受到了广泛欢迎。
有人说,这则消息是对中国本土家政行业的一个不小的打击,说“狼来了”似乎有点夸张,谁都知道,享誉世界的菲佣绝不是狼,她们有温婉和善的性格,她们接受过正规严谨的训练,她们以高学历、精通英语著称,而她们高超的烹饪技术、井井有条的持家本领、负责任的管家态度也让享受过其服务的人翘大拇指。可正是这些,让正踉跄起步的中国家政业“胆战心惊”——大品牌与小保姆的拉锯战,谁胜谁负,已见分晓。
然而,当记者在新年伊始,恰逢北京市家政行业一年一度的“粮荒”之际走入北京市家政市场时,得到的却是一些出乎意料的答案。
“菲佣”攻略
2003年12月23日,记者拨通了北京市菲惠德信息咨询有限公司的电话,对方在听说记者的采访意图后,立刻拒绝,并表示:“目前关于菲惠德公司引进菲佣的一切报道,都没有经 过我们的允许,我们也不会对此问题做任何答复。”
稍后,《法律与生活》另一位记者再次拨通该联系人电话,以雇主的身份表示希望雇佣一名“菲佣”时,得到的答复却是:公司可以帮助介绍,但是雇主必须以自己或朋友的公司的名义聘请菲佣为公司员工,之后便可将其请入家中,一位菲佣的佣金约为每月2500元,一年有两周的带薪假,工作具体内容可由雇主与菲佣协商,除工资外,雇主需支付菲佣进京的费用以及假期的往返机票。
同样的问题,两种截然相反的答案,几天前还炒得热热闹闹的“菲佣进京”,转眼竟变成暗渡陈仓。这不能不让人联想到2003年初发生在上海家政市场相似的一幕。
2003年1月,上海家利来家政服务公司负责人向媒体公布,该公司预备向上海引进首批菲律宾籍女佣,然而此宣称还未及引起上海“小阿姨”们的恐慌,上海市劳动与社会保障局法规处发言人便严正声明:“在上海,私人雇用菲佣绝对是不合法的,我们发现一例就会查处一例!”
上海家利来家政公司并没有被查处。据说,该公司将来上海工作的菲佣签证改为了工作签证,雇主也并非家庭而是公司,菲佣的职业则变成了“教师”。按家利来公司负责人的说法:“一个经理要求公司的菲籍员工在自己家里工作,这总不违法吧!”
同行的经验最好使。尽管不久前,针对菲佣进京的说法,国家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培训就业司司长于法鸣再次向媒体表态,个体经济组织和公民个人目前不能聘用外国人,但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政策,也未能阻止菲惠德在引进菲佣问题上的“绕道”而行。
有关人士分析,我国不允许引进菲佣,是因为1996年的《外国人在中国就业管理规定》中要求,外国人在中国就业实行就业许可制度,外国人到中国就业的岗位,是有特殊需要、国内暂缺适当人选,且不违反国家有关规定的岗位,而菲佣只是纯粹的劳务输入,其雇主又是私人家庭而非单位,自然不在此列。
但也有业内人士指出,中国得优先解决本国的失业问题:“就业市场现在那么紧张,我们得为自己人制造更多就业机会。”而同时,中国的外交和劳工保护体系准备不足也决定了菲佣不可能在近一两年内大批进入中国大陆。
但不管如何,品牌的进攻,让中国家政市场无法再平静。
素质瓶颈
2003年12月24日,菲佣浪潮未退,一起“保姆误用煤气,致使八旬老人中毒身亡”的事故又掀起了北京家政市场不寻常的波澜。
一个经过北京某家政公司培训的河南籍保姆,因不会使用煤气,入户第二天就导致户主家发生煤气中毒事件,户主的八旬老母当场身亡,该保姆重度昏迷,而医生估计,即便能醒来,也可能留下痴呆、瘫痪等后遗症。
一位北京市民对记者说道:这就是菲佣和内地保姆的区别。请菲佣是让人放心的,而请个内地保姆是让人担心的。遇到“淳朴”点的,你得先教她哪个是冰箱哪个是煤气;遇到有经验的,你得提防她外出买菜时克扣菜钱,在家照顾孩子时给小孩偷喂安眠药以方便自己睡觉;遇到年轻漂亮的,女主人得时时小心看紧老公以免来个鸠占鹊巢,更糟糕的是遇到贪心的,席卷钱财拐走小孩让你人财两空。
据北京市家政服务协会统计,北京市现有家政服务员约15万人,外地(多为贫困地区)人占了90%,而真正有家政服务员派遣业务的公司有600家左右。这600家家政公司大都对外宣称自己的家政服务员经过专门培训,那么,何为专门培训呢?
北京市娘家人家政服务公司经理陈志斌告诉记者:对于大多数公司来说,所谓的培训期为两个小时,培训内容是通过电视为她们播放如何使用煤气、冰箱和其他家用电器的光盘。
“对于这些大多来自农村、文化水平相对较低、甚至相当一部分是文盲、几乎从未接触过任何家电的家政服务员来说,根本无法在两个小时之内掌握这么‘复杂’的技能”,陈志斌说。为了防止发生事故,陈曾专门添加了煤气、电视、冰箱等基本的培训“教材”,手把手地教她们如何操作,然而令他啼笑皆非的是,一个头天刚入户的甘肃小保姆第二天忧心忡忡地给他打来电话:“陈经理,这里的冰箱和你那里的不一样,俺不会使。”无奈的陈志斌灵机一动,每期培训课完后,他便亲自带着“学员”们跑到公司对面一家商场的家电部,一款一款的实战演习,然而这种生动的授课方式也仅仅持续了一个月,陈志斌和他的小保姆们便被商场从此拒之门外。
在一次家政服务公司行会上,当一位家政行业协会的领导语重心长地提出“要提高现有家政从业人员的素质,强化专业培训”时,陈志斌赌气地将两个目不识丁的小保姆带到该领导面前说:“我把她们交给您,您看怎么培训?”
观念绳索
在国内某网站的一个论坛上,有人这样“悲壮”地写道:菲佣进来了,意味着我们还没有成长的本土家政要倒下了。一个几乎被文盲半文盲的人全部把持的市场,能不倒下吗?
对此质疑,一位在北京从事了近13年家政经营的业内人士近乎愤懑地反问:本土家政是被所谓的“低素质”的人把持着,但是,有没有人关注过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呢?
据北京市家政服务协会统计,北京市现有的15万家政服务人员中,有不到1万人来自北京市的下岗工人,他们大多不是全职保姆,而是待遇较高的小时工或者月嫂(月工资在1200元~1800元),这部分人群的文化素质基本在初中以上。
北京市娘家人家政服务公司曾积极响应北京市政府解决“四零五零”(女性在40岁,男性在50岁下岗的可享受国家特殊照顾的北京人)人员就业问题的号召,但是,热心张罗了几个月,前来咨询就业问题的下岗职工多达上千人,却没有促成一例。公司经理陈志斌形容北京市下岗工人做家政有三不:离家不能近,怕被亲戚朋友看见;工资不能低于500块,否则不如坐在家里吃每月495块钱的最低生活保障;家里有不能自理或半自理老人的不做,“我也是北京人,凭什么给他(她)当佣人?”一次,公司终于促成了一位下岗女工和用户的劳动协议,月薪700元,每天工作8小时,一周一天休息日,简单家务。该女工满意地提出最后一个条件,到用户家看看,可回来后,她就说不干了,原因有两个,一是离家太近,二是,她一进门,对方问了她一句“有健康证吗”。
“这就是北京家政市场被外地人把持的原因,不是没有高素质的人,而是根深蒂固的尊卑观念,让所谓素质高的人主动远离这个行业。”
“况且,什么叫高素质?”陈志斌举了一个真实的例子:一个来自甘肃礼县的没有文化的小姑娘,在半夜发现雇主家的老人出现生命危险,自己一人不辞辛劳地将老人背到医院,陪了一宿,及时地挽救了老人的生命;而另一个来自赤峰的高中文化水平的保姆,面对同样的情况时,首先打电话给老人的子女,老人的子女请她先将老人送到医院,他们随后就到,保姆不同意,理由是怕老人在路上去世,责任说不清。而当老人脱离危险后这位保姆说的第一句话是:今晚应该给我加班费吧?雇主问你要多少,她有条有理地说,按照劳动法,下班时间工作,应按日常工资的200%计算。
“家政行业不同于其他行业的一点是,它更多地体现了人性化和人情化,而不能简单以文化素质的高低来评价。”陈志斌说道。
2002年,北京市政协委员王郁首先在家政行业内提出了“家庭私人助理”的概念。
王郁通过长期关注北京市家政行业的发展动态认为,家政服务的产业化、职业化,是解决中国就业问题的重要途径。而目前规范家政服务市场的当务之急是从人员素质方面给家政市场分级,更重要的是培养中、高级家政从业人员,从而在家政领域,真正打出中国自己的品牌。
其后,当王郁听说中国第一届现代家政艺术系大学生即将毕业时,她兴致勃勃地从北京赶赴当地招生。
“我的计划流产了”,事后,王郁不无遗憾地说道。“这批大学生30人,后来没有一个从事家政。其中一个团支部书记对我说,他们都是高考考了四五百分,为了稳妥,报了这个相对冷门的家政艺术专业,入学后上了一星期的课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专业将来是干什么的,问老师,老师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直到听到其他系的同学私底下议论,他们将来就是给人家做保姆的。所以这些孩子都改行了,大部分做了公司秘书。而我所谓的家庭私人助理也失去了意义。”
市场困顿
北京市家政服务协会副会长李大经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斩钉截铁地说:不要说政策现在不放开,即便放开了,菲佣在短期内也无法大批进京。不是竞争力的问题,而是市场需求的问题。
李大经曾经看过这样一篇报道:2003年,北京市前九个月人均可支配收入为10388元,没有达到这个平均线的有60%,而这60%中的20%还在吃着国家的最低生活保障。实践证明,北京市对家政服务人员有需求的人群中,80%以上是家庭生活出现困难比如有老人、病人、孩子需要照顾的,而真正请得起并且愿意请菲佣、以享受高质量服务为目的的占不到整个家政市场份额的5%。
一位家政公司经营者对记者说,2001年,北京保姆的平均工资才300元的时候,他曾试图将有经验的保姆的工资从450元提到500元,但是以失败告终,不是人为的拒绝,而是市场的平均承受能力就那么高。后来,他又代表家政公司到一些演艺界名人、外企白领、私企老板等高收入家庭中做家访,当问及雇一个可信的家政服务员的价格为多少是他们可以接受的时候,他们大都表示在500~800元左右。
2002年,北京市家政服务协会曾组织部分北京家政公司负责人到香港考察学习当地的家政市场,回来后这些人大感不受用;“完全不同的市场环境,完全不同的消费水平,怎么学?”
2003年12月29日,在北京市家政服务协会办公室,副会长李大经为即将到来的新年愁眉不展。
“北京市家政市场正在闹一年一度的‘粮荒’,仅过年期间的缺口就超过3万,2004年岗位缺口估计会超过10万。”
一边是人员素质的急待提高,一边是市场严重的供不应求,用海水和火焰的煎熬来形容这时北京的家政市场似乎并不为过。
早些时候,北京市家政服务协会为应对“粮荒”作出决定:以协会的名义与四川省妇联、劳动局联合招收川籍保姆进京,首批预招1000名。“再过两天招聘就要截止了,现在报名的还不到百人。”李大经压低声音,语气中透着无奈与焦急。
“现在,从外地招收保姆越来越难了,以前她们大多来自老少边穷地区,穷才愿意干这个,可人家来的目的就是赚钱,赚完就走了,谁把它当终身职业啊?现在,北京人不愿干,外地人越来越不愿来,等哪天真的没人来了,家政市场这个缺口怎么填啊?”
链接:
中国家政市场各地保姆大比拼
安徽保姆:最早进入家政市场,聪明有经验,了解市场行情,会讨价还价。
四川保姆:有中国“粉红保姆”之称。形象好,心灵手巧,有时见机行事有点过火。
河北、内蒙古保姆:文化素质高,技能掌握速度快,恋家,经常因为受不了委屈跳槽。
河南保姆:口碑不好。
甘肃保姆:文化素质低,憨厚,肯吃苦,适合照顾老人和病人。
湖北保姆:语言沟通能力差。
陕西保姆:“米脂婆姨”已成品牌。能干,但思想较保守,不轻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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